夜雨春眠

小顾啊小顾，朝扣富儿门，暮随肥马尘T T幸而她会懂你

第二卷 何夕 

03.

自打那日从汴阳坊回来，傅晚晴每日因忙于替人看诊，对顾惜朝的行踪去向也渐渐没有了挂念。

王员外家仍没有结在李家医馆赊下的账目，李大夫心灰意冷，每日愁眉苦脸。

“今天怎么没去催债？”傅晚晴来到柜面打探，胡七苦涩一笑，摇了摇头：“师父对这事一直如鲠在喉，这次……我看他打算就这么算了。”“这怎么行？”她皱起眉头，“赖账不还，哪里还有信用？”说罢，她扭头去唤正在门斗招呼病人的小厮：“桂子。”

被唤作“桂子”的小厮闻言走到跟前，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珠，说话结巴：“傅……傅姑娘，何、何事？”

“随我去趟王员外府。”听到这话，桂子面色一变，还没来得及出声，胡七便跳出来打断。

“傅姑娘，您别为难我们了。”胡七挡在她跟前，难为情道，“师父回来若是知道，肯定要苛责我和桂子。”“我不过是带着桂子走一遭，替你们讨个公道，李大夫为何会为难你们？”

胡七挠了挠后脑勺，吞吞吐吐：“师父……师父会怪责，是我们让您出手相帮的……”话音刚落，只见面前女子目光在自己和桂子身上转了个来回，莞尔一笑。

“前几日我便同李大夫说了要替他想法子，既然你这么顾忌，那好，我留封字条为证，也免得你们到时被他训斥。”

胡七听罢，这才略微放心，讪笑着取了纸笔给她。

他很清楚，傅晚晴是诰命封身，又是当今皇后的义女。而那王员外，只是个七品的礼部祠部员外郎，在她面前没有多少谈条件的资本。

留下字条后，傅晚晴出门上了厢车，桂子从后院牵了条驴子出来，紧随其后。

厢车悠悠朝着员外府方向驶去，傅晚晴坐在厢内，思前想后，掀开车帘对桂子叮嘱：“一会儿到了员外府，若是有人刻意刁难，你莫费口舌搭理。”桂子闻言，听话的点了点头。

李家医馆在京城左厢的鬼市子，王员外府就坐落在附近。这一带贸易繁华，大都是些经营金银布帛等贵重什物的店铺，傅晚晴小时就常被黄金鳞带来玩，因此十分熟悉。

厢车晃晃悠悠行了不久就到了王员外府，外头蓦然传来讥骂和争论声，傅晚晴掀开车帘，府门前正有两个守卫赶人。

定睛再看，被赶的不是别人，正是一身紫衣的顾惜朝。

傅晚晴不由得愣住了。

“我们员外说不见就是不见！”其中一名守卫不耐烦的晃了晃手中的素木枪，将他赶下府阶。

“在下听闻吏部侍郎右选张大人今日在贵府做客，恳请王员外帮忙引荐。”顾惜朝并没退却，认真将捧着的书递过去，“希望张大人能看一眼在下著的兵书战法心得。”

那守卫接过，随手翻了两页，嘴角扬起讥笑：“狗屁玩意儿，还想入朝为官？蹇人升天！”说罢将书狠狠扔下。

顾惜朝眸色渐暗，屏息凝神，强忍胸中愠怒：“既然二位不愿帮忙，顾某并不纠缠。何以出言不逊。”

“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们该说什么？”那扔书的守卫与旁人交换了个眼神，哈哈大笑，“娼妓之子也敢如此嚣张！”

“你！”顾惜朝抬手指他，凝眉怒视，身体微微发抖。

少时，他垂下胳膊，俯身将兵书拾起，拍了拍上面的灰。紧闭的唇内隐隐能听见咬牙声。

他正欲拂袖而去，却见不远处傅晚晴站在厢车一旁，登时面色一变，心头波澜四起。

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，还是在自己受辱的时刻。

他习惯了被人讥笑谩骂，却唯独不想在这位身份高贵的女子前，被她看尽自己受辱之态。

更别说自己的身份被人当着她的面抖得一览无余，简直是奇耻大辱。

“顾公子。”傅晚晴上前，却见顾惜朝低垂眼眸，并没有直视自己。

“傅姑娘。”他开口，声音沙哑，眼神不知该往何处安放，“没想到会在这儿遇上你。”

那两个看门的守卫见到傅晚晴的穿着打扮，约摸知晓了她的身份，态度立马恭敬起来，其中一个急忙进府通报。

傅晚晴见他面色尴尬，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，只低眸看了一眼他手中的书，半晌才轻声开口：“我来这儿……办些事。嗳，你能不能等我一下？”

她回头望向桂子，示意他上前。

那守卫见桂子眼熟，正要开口询问，身后府门大开，一个身着灰色衣衫、看似总管的老人带着满脸褶子屁颠屁颠跑出，一见顾惜朝，便拉过守卫暗自骂嗔：“怎的还没撵走？”未等守卫开口解释，老人目光又落在傅晚晴身上，立马换上恭敬顺从的笑容。

“哎呀，原来是傅丞相的千金傅小娘子，我们夫人一听说您来，赶紧让我出来接您进去。”

“不必了，我此番前来，不是上贵府做客的。”傅晚晴微笑，“我来，是想让贵府结清和李家医馆上个月的账目。”

老总管听罢，一时哑然。

傅晚晴笑意加深，说话的语气温柔的能掐出水来。

“听说王员外现在正招待贵客，应该是不方便见我了，不知府上王公子在不在？”

那日来李家医馆赊账的正是王员外的义郎王焕，为人嚣张跋扈，却是个吃硬不吃软的主。

老总管这才注意到傅晚晴身边站着的桂子，刚想开口狡辩，身后便传来王焕的声音。

“不知丞相千金大驾光临，王某有失远迎。”

顾惜朝微微眯起双眼，一瞬不瞬的盯着他。

王焕面色红润，身材圆润，一看便知平日养尊处优惯了。一见着傅晚晴，脸上登时露出让人看着油腻的笑：“怎么好让傅小娘子一直站在外头，进来说话可好？”“王公子客气了，我是专程来催您结清在李家医馆赊下的账。”傅晚晴无视他的提议，“您没有忘记吧？”

王焕听罢，后背生汗，眼睛不住的打转。

他认得傅晚晴身边的桂子，前几日来结账时便让总管轰了出去，却没想到傅晚晴这等身份的人会出面替李家医馆做主。

吏部侍郎右选张大人正在自家府上做客，若是被他得知自己犯下这种事，只怕之前和家父说好会在吏部给自己某份差事的承诺也会烟消云散。

“好好，这就结了，这就结了。”王焕躬身作揖，满脸赔笑，扭头吩咐老总管回府拿上算盘和银两。

傅晚晴一听，这才松了口气。

若不是听见顾惜朝说今日府上有客，她还不知是吏部侍郎右选来了。只要不打草惊蛇，爹爹应该不会知道她一个女子上别人府上催债这样的事。

少时，老总管带着个小厮出来，算清了账目后，将银两悉数奉上。

桂子接过，笑嘻嘻的看向傅晚晴。

“多、多谢傅姑娘。”他拍了拍腰间的褡裢，“这、这下，咱们可以、可以安心回、回去了！”“你先回去吧。”傅晚晴笑道，“我还有事要请教顾公子。”话毕，她唤来车夫，让其驾车先行回去。

桂子一脸不解的看着她身边沉默已久的顾惜朝，有些不高兴的撇了撇嘴，却也说什么，点了点头，牵着驴子走了。

“顾公子，走吧。”她回身看向顾惜朝。